改正《奇双会》脱衣问题的商榷
今日推送之《改正<奇双会>脱衣问题的商榷》录自《立言画刊》1940年第108期,作者步堂。《奇双会》又名《贩马记》、《褒城狱》,全剧唱吹腔,梅兰芳、姜妙香演出知名。
昨日与韩世昌君,谈及《奇双会》的李桂枝脱衣帽问题,不佞认为确实有讨论的余地,韩君亦深然其说,惜乎,北京伶人传统观念太深,只要是一经名角唱红就认为是金科玉律,此种惯例若不能打破,是京剧前途永难有改善之希望者也。
戏词及戏场子,不能够泥守死理,然也不能毫不讲道理,只可于不讲理之中,求些道理而已。《奇双会》的组织,极尽诡诙之能事,亦庄亦谐,无懈可击,诚是一出佳剧。他处姑暂勿论,今只就桂枝脱衣帽问题来讨论如下:
梅兰芳、姜妙香之《奇双会》
余尝见京伶演此剧者有陈德霖、梅兰芳、尚小云、李连贞、筱翠花、韩世昌等,外伶只见过林颦卿一次于第一舞台,当李桂枝随赵宠赴抚台衙门上诉时,女扮男装,衣青衣戴青帽,觳觫而前,赵宠强之入跪曰“冤枉呀!”李宝童接过状纸之后念道:“具告状人李桂枝 ”念到此处叫“抬起头来”,末了把惊堂木一拍道:“李桂枝分明是个女人名字,为何男子前来告状,分明是个刁妇,来,大刑伺候!”这时候的做法,京外两派不同。京派是“桂枝把头一扬,衣帽全脱下露出红衫与头饰,宝童随吩咐掩门,用手去拉”。外派是“桂枝忽然把头一抬,帽子无意脱掉,但是青男衣仍然穿在身上”。这两种做法,似均属有理,然鄙意则以为后者为是也,兹分作两部分来说明之:
1、依据戏情立论,李桂枝代父申冤,虽然不惧鼎镬相加,然究竟桂枝是一弱女,怯官心理颇重,倘非赵宠暗中助力,恐将含怨而终。观其出场之慢,证以赵宠语“怎么这时候还不见夫人到来”,桂枝又道“相公我有些害怕,此状不告也罢”二事便知。进了衙门,不知座上抚台是宝童,当然不敢抬头细看,也万意料不到宝童在此。宝童读罢状纸,与己家中事无不符合,是已知此人之来系为父冤,唯下跪者是否是乃姐,实系一大疑问。虽然抬起头来看了一次,究竟姊弟相别已久,况且又衣饰有别,以此不敢冒认。因为急于要明了告状之人为谁,所以拍惊木示威。但是下跪的桂枝毫不知情,心中本早怀畏惧之心,突闻刑声,自然要猛然身上作剧烈动作,头抬帽子落,是个无意识的,帽子掉下,有情可原。至于男衣一层,告状时自必齐齐整整,至少也要纽上五个扣子,安有《托兆碰碑》的李陵来帮助着既丢了盔,又卸了甲呢?再从宝童方面说起,本来一见状纸,上写李桂枝文中满叙案由,是他亲身经历的事,看完之后,已经猜着下边是他姐姐了,不过在未露庐山真面以前不便相认耳,只要妇人头一见,定可断定其为骨肉至亲,固不必等待脱衣而后认亲也。不佞五年前曾举此事以语齐如山先生,据云“桂枝脱衣是诚心要叫宝童知道她是个女儿身”,也能自圆其说。深而论之,桂枝既不知巡抚为其弟,在王法森严所在,避之不暇当然故意示伪,至于罪戾,且在一刹那间桂枝哪里有闲情逸致从容解扣纽之理。
俞振飞、沈元豫之《奇双会》
2、依据场子之情趣立论,戏而立名曰《奇双会》,自然愈奇愈妙,“三拉”之所以招人捧腹者,谓其不伦不类也。拿着一位堂堂钦差大人一拉妇人,二拉僚属,三拉罪囚,奇莫大焉。桂枝被拉已属可笑,果如外派所演者,妇人头面,男子衣服,不男不妇,上女下男,非不奇上加奇、趣上添趣乎?就以上论断,鄙意从来主张宜以林颦卿式为是。本来轻而易举,明达之士,已多见及此,未尝无人向名伶建议者,何以惰于改过以至于斯?
韩君青亦然吾说,然而说自说,率由旧章如故也,询之则曰“人家都如此,我也随着吧”。可笑习惯守旧之害人也!最怪者,陈德霖尝对君青曰“老伶工都不脱衣,自从梅兰芳才改过来,大约系所从文友之劝导故而出此者”云云。陈老夫子唱《奇双会》当然在梅氏之前,我记得陈德霖也是如是,其理又安在耶?敬以此故质诸高明见教为幸。
(《立言画刊》1940年第108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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